出轨

约稿

刚刚停过一阵暴雨的地面被黏土粘得肮脏而毫不体面,乔迪干净到表面发着光的皮靴踏上去时,忍不住停顿了一下。

他颇为犹豫地看了一眼正在等待他结账的车夫,最终什么也没说,抿了抿嘴唇,尽量像其他所有的行人那样满不在乎地踩上地面,和车夫轻声细语地道谢,然后付了工费,以及相当丰厚的小票。

乔迪并不介怀那一点身外之物,相较而言,他更希望所有人都能过得更好。

自小在家族教育里被养成的良好礼仪教导他,一个出色的人不应该让自己看起来脏兮兮的——但是,乔迪想,怎么能麻烦一个用自己的体力赚钱,而忽视了那些细枝末节的繁琐事务的车夫呢?

今天,乔迪原本没有出行计划,故而没有事先查看阿戈尔关于天气的预报,以至于他为了报纸上一场他期待许久的歌剧匆匆出了门,才发现落了一场堪称倾盆的快雨。

好在乔迪出门的时间十分宽裕,故而他即使等到雨停,再叫临时的车夫送他前往剧场,都不算太迟。

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带着一点泥土与草叶的清香,乔迪甚至还有余裕享受了一下这空气,觉得自己隐约的一点烦闷都一扫而空了。

实际上乔迪并不是容易烦躁的类型,在严格要求的家族里也算是最脾气温和、教养良好的那一挂,无论是长辈,还是跟随他们家的侍从们,都对乔迪称赞有加,认为乔迪是他们见过的最具涵养、举止从容的人。

他们的原话是:如果谁与乔迪少爷成家,那一定交了好运。

但现在,乔迪烦闷的源头就是这个了。

他询问了售票员是否有他想看的那一场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便付了钱,然后握着一小枚购票凭证,在剧院旁等待上一场剧结束。

在等待的时间里,乔迪发了会儿呆,困扰他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又一次涌现出来,成为横亘在乔迪当前生活里最大的困扰——即使在大多数人眼里,这些都不是问题。

在他逐渐长大的过程里,垂涎乔迪,或垂涎乔迪背后家族那无量的地位与财富的人从来都不少。他的姓氏附加的好处已经足够多,更何况乔迪还有清秀的外貌与这世道最难得的好脾气。

只不过这事一直被搁置。并不是家族尊重乔迪的意思,而是那些前来求亲的人都太平庸——至少对于他们来说。乔迪这类人的婚约,他们自己的意愿是最不重要的部分。

直到阿戈尔某位军官赫赫的战功被摆上贵族们的会议桌时,乔迪的长辈们对视一眼,意识到这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乌尔比安的能力毋庸置疑,完全称得上是当下最优秀的军官,但这同时也激起了贵族们脆弱的危机感,他们觉得,怎么着也该给乌尔比安一个桎梏,或者,一个奖赏。

只要让乌尔比安进入贵族们所谓的“上流圈子”,那军权本质上依然回归到了这群人手里。他们需要一个强有力,又不会太直白尴尬的方式,来让乌尔比安接受他们的邀请。

乔迪就是最好的方式,让乔迪与乌尔比安联姻,这对乌尔比安来说也绝对算不上一种辱没。

据说,乌尔比安短暂地表达过不满,但并没有影响这事的结果。乔迪依然成为了军官夫人……只不过,新婚至今,乌尔比安推托自己正是最忙的时候,从来没有与乔迪单独谈过。

以至于,乔迪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的丈夫长什么样子。这让他们的婚姻成为了一个荒唐的笑话。

不过乔迪并不希望自己给长辈带来麻烦,至少……至少乌尔比安并没有在生活上为难他,依然按乔迪还是小少爷的规格为他安排,只是一直避而不见,让乔迪的处境略微有些尴尬了。

在与乌尔比安结婚前,乔迪被嘱咐要与乌尔比安尽快培养感情,“不要把场面搞得太难看”,即使乔迪自己心知肚明:这种情况,乌尔比安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和他建立所谓正常的伴侣关系?

乔迪本身,也不希望自己去强迫别人做什么,更何况这掺杂了上层那些复杂的利益关系,仅仅是耳濡目染,也够乔迪觉得触目惊心的了。

他站在剧院所在的一处街口,又一次叹了口气。

见到剧院已经陆陆续续有观众出去,乔迪意识到他是时候进场了。

稍微整理过心情后,乔迪走出去两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皮靴还粘着泥土,如果这样进入剧院,一定会弄脏他们的地板。

乔迪蹲下身,用自己随身的手帕擦拭靴子的表面,但他刚刚踩过的地面太过泥泞,把一整块手帕都弄脏了,也依然带着醒目的褐色。

现在乔迪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最近的商店离剧院还有一段距离,折返回来一定会错过歌剧的开场,但假如又这样贸然直接进入剧院,又……

乔迪又一次懊恼地叹气,他蹲着身,最后仍然打算去买一块新的手帕。他蹲了太久,起身时有点站不稳,撑着膝盖晃了一下,又不小心撞到一个路过的人。

“抱歉!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到您。如果弄脏了您的衣服,我可以赔偿……”乔迪慌忙地道歉,路人却托着乔迪的手腕,将他扶稳了,才克制地松开手。

那位路人平静地答道:“不必介意,你没有给我造成困扰。”

“那就好……谢谢您的宽容。”乔迪松了口气,他看了一眼剧院的方向,感觉自己今天不应该出门,实在是不走运。

“但你看起来在困扰。你要去看下一场歌剧吗?”那男人并没急着走,反而认真询问起了乔迪。他的嗓音低沉,带着一种阅历丰富的厚重感,让乔迪感觉到很安心。

乔迪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这男人,他白发、红瞳,与常见的阿戈尔人都不太一样,有一种奇异的、非人般的特别,但那男人身材高大、神色沉静,方才还没有计较他的粗心,看起来只是个好意的过路人。

“是的,我买了票。”乔迪隐约觉得自己天然地亲近他,而由于那样的出身与成长环境,乔迪鲜少对别人施加以恶意的猜测。他话音顿了顿,又有点苦恼地说,“但是我的鞋子脏了,我不弄脏剧院。我带的手帕也没有擦干净……”

说话时,男人一直耐心地看着乔迪。

直到乔迪慢慢叙述完自己的处境,男人才点了点头,然后从衣袋里掏出一块新的手帕,比一般男人的都干净,乔迪以为他会递给自己,刚要伸手去接,男人却直接蹲下了身,认真、仔细地替乔迪将靴上的泥污都擦净了。

做完这些,他随手将脏了的手帕扔进路边的垃圾箱里。

乔迪被男人的行为惊住了,他心想,怎么能让这么彬彬有礼的绅士做这种事?他吓了一跳,忘记了应该阻止,乔迪低下眼睛,看到男人专注时低垂的眉目,落在颊边的鬓发,竟然鬼使神差地,用目光描绘过了男人脸庞的轮廓。

“谢谢您!但是、但是……”乔迪结巴了一下,反而把男人逗笑了。

他抬手,示意乔迪“放轻松”,然后给乔迪展示了自己的那枚购票凭证,邀请乔迪:“要和我一起去吗?这场歌剧,我期待了很久。”

乔迪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自己已经结婚了,出于道德,他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与陌生的男人举止亲密,但最后,乔迪对男人说,“好的,这是我的荣幸。”

由于此时并非大多数阿戈尔人的休息时间,这场来观看的人并不多。他们俩得以坐在一起,歌剧开场时整个剧院的灯光按下,乔迪侧过脸,看到男人高挺的鼻梁,单薄的嘴唇抿起时坚毅的弧线。

他对乔迪并非是过于关切的热情,那反而会让乔迪感到不适,但这男人风度翩翩、进退有度,反而让乔迪生出一点好感来。

只不过……乔迪这次只能在心里叹息了。只不过,他的确不能再和别人发展关系,那不止是对家族的不敬,也不合他自小坚持的真诚与正直。

暂且抛下那些杂乱的心绪,乔迪重新看向舞台。妆容夸张的女主角悲哀地向男主角说“遗憾我们相遇的时候并不好”,而后,她以一种无可奈何的悲痛质问男主角,为何我们在这里相遇?

这场歌剧,讲述了一个看似是命运捉弄,却又必然如此的、不断错过的故事。

在上半场落幕时,乔迪察觉到来自身旁男人的视线。

他自然而然地望过去,让自己露出了一个尽可能得体的微笑。

男人客气地颔首,又重新将目光移到舞台之上了。

歌剧散场后,天色已然放晴了。这场歌剧最终是以圆满的结局收尾,乔迪重新站在剧院时终于放松了不少,笑意也深了许多,他朝男人说,“我总是希望一切都有好的结局。”

“如果这能够通过个人的意愿与努力达成,那当然最好。”男人评价了两句,而后问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乔迪沉默了一下。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着大衣的纽扣,在指间翻来覆去地把玩。过了一小会儿,乔迪小声说,“我叫流明。”

这个名字并不是阿戈尔传统的取名方式,但男人似乎并没有追问的打算。

他点了点头,看着乔迪的眼睛。

“抱歉,我知道出于礼节,我也应该告诉你我的真实姓名,”男人的表情带着一点歉意,“但由于我的职业需要,我有时候得保密我的真名。但希望你不要因此而对我产生偏见,或者忌惮。”

听到男人这么说,乔迪反而松了口气。好像这样,他们就扯平了似的。

“没关系的,我能够理解您的苦衷。那么,我怎样称呼您比较好?”

“你可以叫我‘猎人’。”

 

乔迪认真地记下了这个名字。显然,对方的猎人绝不止字面意义,不过乔迪逐渐意识到,两个人交流并不需要完全坦诚。

 

……毕竟,如果要完全坦诚,他在一开始,猎人发出邀请时,就应当拒绝。

 

微不可闻地又叹了口气,乔迪抬起眼睛看向猎人,他还想再说点什么,询问对方怎样联系,下一次是否还会来这里什么的……可是,与陌生男人一起看一场歌剧,这在阿戈尔人的传统观念里已经算得上是越界了。

 

如果这只是一场短暂的邂逅,乔迪也会将这经历好好珍藏。

 

调整过心态过后,乔迪勉强朝猎人笑了笑:“我明白了。谢谢您的陪伴,现在我是时候回……”

 

一直恪守礼仪的猎人目光沉静,突然开口,打断了乔迪依依不舍的告别。他始终专注地看着乔迪,神态诚恳。

 

“我可以得到你的联系方式吗?”

 

乔迪听到这问句时,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一瞬被攥紧,随后它报复性、补偿性地剧烈舒张、跳动。他张了张唇,什么也没说出来。

 

如果真的将联系方式给这个男人,那么就说明乔迪默许了他们的“进一步交往”。他从遇到这个男人开始,就站在“背叛”的悬崖进退维谷,即使他的婚姻是个可怜的牺牲品,荒唐的笑话,乔迪的教养也不允许自己真的做这种事,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好意。

 

这对猎人先生也太不礼貌了。

 

乔迪犹豫了一小会儿,猎人适时地补充,“如果这让你为难,也没关系。”

 

“……不是的,抱歉,我今天没有带名片……”

 

猎人的贴心反而让乔迪有了愧疚感,他支支吾吾地解释,耳尖都泛着点红,猎人思考了一下,然后递给乔迪一只签字笔,然后将自己的手掌心摊开,递到乔迪面前。

 

乔迪愣了一下,猎人的目光带起点笑意,示意他继续。

 

他这才拧开签字笔的盖子,慢腾腾地在猎人展开的掌心写下自己的私人联系方式。末尾,他标注了“流明”。

 

猎人看了一眼,夸赞道,“你的字迹很漂亮。我会联系你的。”

 

“可是,我要怎样联系您呢?”

 

乔迪将签字笔还给猎人,又急急地追问了一句。但他对面的猎人并没有给出自己联系方式的意思,只是解释道,“这所剧院的主人,我算是认识。过一阵子会有不对外公开的排练,也相当值得一看,届时,我会联系你。”

 

那这不就只有猎人能主动联系了吗。乔迪没把这疑惑说出来,他有点失落,却还是点了点头,向猎人道了别。

 

猎人向另一个方向离开了,乔迪在看着猎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后有点懊恼地咬了咬下唇,既后悔没能讨要到猎人的联系方式,又埋怨自己欺骗猎人。乔迪想,如果告诉猎人先生自己已婚,那么一定会被他厌恶。

 

乔迪越发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自己空荡荡的家宅,他询问管家“乌尔比安什么时候回来”,得到了一个含糊的答案。

 

乌尔比安一直称自己很忙,但实际上,乔迪清楚地知道,他只是不想面对这让人厌倦的婚姻。

 

这所屋子足够大,因此却更加显出一种空荡荡的冷寂感。乔迪回忆起猎人那双红色的眼睛,他身材高大、五官轮廓也偏向硬朗,乔迪见过的人不算多,却依然能够在猎人举手投足的气息知晓,他绝非一般人。

 

独自躺入足够宽敞的床铺,乔迪将丝绒厚重的被子拉高,尽可能全须全尾地盖住自己。太冷了。

 

他猜测了一下猎人什么时候会再次邀请他,好像又小小地雀跃了起来,乔迪想,真糟糕,但是他并不介意让这关系更进一步。

 

自那以后,乔迪担心自己会错过猎人的来电,便很少再出门了,大多数时间,他都谢绝了管家“是否需要在旁”的请示,待在乌尔比安的书房里读书。

 

一本厚重的文学小说够他读一整天,大多数时候,乔迪都在看着自己的通讯终端发呆。

 

乔迪知道这样一门心思地等待猎人的来电非常……愚蠢,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孩子一样,但乔迪不能克制自己。

 

好在,猎人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

 

等到第二天,乔迪的私人通讯就提醒乔迪有一条陌生来电,乔迪犹豫了一秒,依然点下了接听键。

 

猎人的声音依然低沉而平缓,问他“今天下午有没有时间”。

 

在乔迪回答之前,猎人解释道,“抱歉,我昨天就应该联系你。但工作太忙,空暇时已经很晚了,不想打扰你休息。”

 

乔迪忍不住笑起来,唇角往上翘。

 

“我没问题的,还是在之前的剧院等您吗?没关系,我没有等很久。”

 

乔迪听到对面的猎人轻轻地笑了一声,他确认了地点后便挂断了。

 

从来没有体验过应有的、正常的恋爱的乔迪在这一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因为那一面之缘,对猎人生出来缱绻的好感。

 

他已经来不及在意其他道德问题了。

 

乔迪照旧和管家打招呼,告诉他,如有急事,自己会尽快回来——当然,照常是没有急事的,乌尔比安只需要这个夫人全须全尾地活着,其他的事,并不需要乔迪来操心。

 

按约定的时间来到那所剧院时,猎人已经在门口等待乔迪了。

 

“让您久等了吗?”

 

“我只是不希望让你等太久。”

 

乔迪眨了下眼,感觉自己的耳尖又一次开始发烫。

 

那场歌剧算是正式演出前的最后一次排练,一切规格与正式的演出没有分别,但这观赏体验则全然不同,乔迪看得认真,越发感激猎人的体贴。

 

观影中途,乔迪发觉自己的手掌被猎人轻轻拢了一下。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肢体的亲密接触,乔迪下意识地想要抽开手,猎人发现乔迪的抗拒,便停下了动作。

 

此刻已经到了最后一幕,乔迪在隆重的弦乐声里将手指重新搭在猎人的掌背,被他温暖的掌心仔细地握起了。

 

此刻剧院里灯光昏暗,乔迪依然注视着舞台上的演员,心脏却跳动得厉害。

 

猎人俯在他耳边,低声说,“时间已经很晚了。你愿意在旅馆暂住一夜吗?”

 

这邀请暧昧得几乎露骨了。作为成年人,乔迪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应该拒绝的。同意猎人的邀请,与他在剧院里牵手,已经足够过分了。乔迪微微地发起抖来,但是,他甚至已经因为猎人这句邀请而有了反应。

 

但愿那是错觉。

 

如果他拒绝,猎人也不会恼羞成怒,他是个彬彬有礼的绅士。

 

直到真正意味着结束的灯光亮起,乔迪偏过头,对猎人说:“好的。”

 

就像是他答应与猎人看第一场歌剧一样。

 

猎人握着乔迪的手掌收紧,他带着乔迪起身、离开剧院,动作几乎带出了一点急切的味道。旅馆就在剧院的隔壁,是阿戈尔最受好评的场所,前台的服务人员为他们提供了开门的密令后以一种古怪又暧昧的眼神看着他们,好像在说,又是一对心急的情侣。

 

他们也没人记得要道谢了。

 

猎人在路上一直保持沉默,他选的房间里除了必要的设施外,只有一张大床。打扫得很干净,床铺柔软,但比不上乔迪的居所,乌尔比安的家宅。

 

“抱歉,”猎人在合上门时才开口,他没头没脑地向乔迪道歉,手臂环着乔迪的腰身,一点点收紧了,“不应该这样急切,但我想,我不能再等待了。”

 

乔迪被紧紧拥在猎人怀里,他想说“该道歉的人是我”,又忽的生出一点勇气,踮起脚,搂着乌尔比安的脖颈去吻他的唇,在吐息交错间,乔迪喃喃着说:“您永远也不必向我道歉。”


 

过程请看凹3



他一直神情茫然地看着为他整理鬓发的猎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伸手想抓猎人的手掌。

 

乔迪不知道该怎样说,是向猎人坦白自己已婚,还是怎样?他刚要开口,就感觉鼻子一酸,掉了两滴泪。

 

猎人动作顿了顿,随后为乔迪拭去了眼泪。

 

他许诺道:“别担心。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和刚认识没几天的人做爱,献出自己,最后居然连婚约的承诺都说出口,这太疯狂了。

 

可乔迪这次并没有犹豫,他握着猎人的手,没由来地感到安心。

 

乔迪点了点头,说好。

 

翌日,乔迪在旅馆醒来时身边的猎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本能地陷入慌乱,以为猎人只是骗他玩,乔迪猛地坐起身,连腰和腿根隐秘的酸痛都顾不上了,偏头一看,却看到了一张纸条。

 

落款是猎人。

 

他写了自己的联络号码,又另附了一句话:“工作繁忙,请等我两天。届时,我会按应有的礼节,向你和你的家人提出婚约。”

 

乔迪轻轻吐出口气,将这纸条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

 

他回到乌尔比安的家后,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奇怪,只能暂且休息一天来缓解私处的肿痛,即使如此,一身青紫的吻痕与指痕也无法立刻消解。

 

乔迪看着镜子里一身痕迹的自己,还是套上了一件高领的里衣,确认把那些痕迹都遮盖干净了,才一步步往乌尔比安的书房去了。

 

他提前请管家约了乌尔比安,说有非常重要的急事,请他务必要回家一趟来商讨。

 

时至如今,连与自己的丈夫约定时间,都要通过管家。乔迪坐在书桌对面的椅上,自嘲地想。

 

但好在……这种生活就要结束了,乌尔比安想必也会高兴的。

 

他不知道猎人是不是真的会如约,但乔迪宁愿相信。如果不相信猎人,他又该怎么办呢?

 

正在胡思乱想,乔迪听到了书房门响动的声音。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鼓起勇气抬头望过去。

 

然后,乔迪看到了猎人那双熟悉的、沉静的眼睛。颜色暗红。

 

他们俩短暂地对视,各自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一时间,书房的气氛沉默得尴尬。最后,还是乌尔比安先开口,问道,“……流明?你在这里,是因为我的妻子他……”

 

说到一半,乌尔比安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更不可思议的可能。

 

乔迪没说话,一直紧紧盯着乌尔比安的脸,比乌尔比安还要先一步认识到真相。

 

震惊之下,乔迪连紧张都顾不上了。

 

他平静地反问,“你的妻子什么?”

 

乔迪没等乌尔比安回答,他扶着书桌站起身,因为站不稳还踉跄了一步,乌尔比安伸手去扶,乔迪却视而不见似的,自己勉强站稳了。

 

“我本来打算,今天和你解除婚姻。直到今天,我才作为妻子,与您见第一面,乌尔比安先生。”

 

乌尔比安有点尴尬地收回手,对着乔迪难得的强硬姿态,他却忍不住看向乔迪被布料遮得严实的脖颈,心猿意马地想,此时这里一定还有未消的吻痕。

 

“这样的婚姻没有存续的必要,您知道的。”

 

眼看乔迪要离开书房,乌尔比安赶忙用自己堵住书房的门,顺手揽着乔迪的腰,仔细将他扶稳了。

 

“我的确应该向你道歉。但那些都不重要了,我抗拒我们的婚约,只是因为那是个无聊的政治牺牲,但现在不同。”

 

乌尔比安镇定地回应,不顾乔迪试图挣脱他手臂的动作,他试图解释,却被乔迪猛地一拳,挥在了脸上。

 

即使是身体素质出众的深海猎人,乌尔比安也没躲过这猝不及防的一拳。不过并不太痛,乌尔比安不得不松开了手,看着乔迪捏紧拳头,站定在他面前。

 

他向来性格温和、不与人起冲突,无论在谁口中都备受夸赞的妻子看着他,慢腾腾地说:

 

“暴力并不能解决问题,但我一定要这样做,抱歉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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